Lins

#邱居新×蔡居诚#《金陵七夜:温柔刀》(五)


 

  邱居新再去拜访张简斋的时候,严州正下起了蒙蒙的雨。

 

  他未着蓑衣,待别了医馆的小童一路行至烟水渔村时,身上已濡了层朦胧的水汽。张简斋一看到他便笑了出来,坐在路旁的茶棚里冲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粗瓷碗,招呼道:“邱道长怎得又来了?来来来,先尝尝这今天刚下来的新茶。”

 

  邱居新还未说明来意,便被拉着品那据说是上好的山泉水煮的龙井茶来。他倒也不推辞,只伸手接了那粗瓷的茶碗,饮了一口,只觉入口清甘,回味隽永。他轻声道:“好茶。”

 

   张简斋笑眯缝了眼,捋了捋须道:“邱道长果然是懂茶之人。”

 

   邱居新道了声不敢,又将那茶饮尽,方才开口道:“晚辈此次前来....”

 

   他话未说完,便被张简斋打断道:“说到这事,我还想问问道长,上次你从我这里为友人求的药可还管用?那软筋散颇为凶猛,须得切记服下解药之后三日之内不可动用内力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。”

 

  邱居新垂了垂眼,语气里带了十分的歉意道:“那药...因出了一点差错,那人并不愿服下。实在是枉费先生的一番好意了。”

 

   张简斋却全不在意似的摆了摆手,哈哈大笑道:“你这友人倒真是奇怪,哪有中了毒药便任其折磨的道理?老夫便罢了,不过是写了个药方出来,谈不上费什么心思。倒是你,”他说道此处,叹了口气捋须道:“你费了那样多的心思去各地取了那些药材来,还连夜送了过去,那人竟一点情都不承么?”

 

   邱居新摇了摇头,神色淡淡道:“他一向如此,逼不得的。”

 

   张简斋倒也不细问了,饮了口茶方想起邱居新方才的话来,复又笑道:“邱道长此次来找我,可是又来求药的?”

 

   邱居新点了点头,将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包袱放在桌上,略含歉意道:“上次的解药因晚辈疏忽不小心毁了。只能厚颜烦请先生再为我制一次药,所需之材这几日我已都拿到了。”

  

   张简斋愣了愣,摇了摇头道:“这药倒是小事,你取了材料来,老夫便是十次八次也给你制得。可你这不是白费功夫么?你那友人上次不愿服下这解药,这次难道便肯了?”

 

   邱居新默了半晌,又不答话了。张简斋看着他的神色,只觉得那眼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他叹了口气道:“罢了,邱道长在此处略等些时候,我这就回去制这解药。”

 

   邱居新在茶棚里等了半日,方看到张简斋手里捧了药瓶走了过来。他接过解药,轻施了一礼道:“晚辈谢过先生了。”

 

   张简斋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似的,却听得邱居新的声音落入耳中。

 

   他垂首轻轻转动手里的药瓶,低声道:“这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
 

 

 

     邱居新一路快马行至金陵时,天已擦了黑。他正打算如往常一样进到蔡居诚的房里去,却觉察点香阁今日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。往常此时附近应该已渐渐热闹起来,此时却大门紧闭,连门口的灯也未点上。他心里一凛,跳进蔡居诚的房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,接连寻了几处却也不见人影,显然那人似乎已离开了此处。

 

    他眸色微沉,抬头看到一个略显臃肿的影子从他面前急匆匆的走过。一闪身便站在了那人的面前,看着她冷道:“蔡居诚在何处?”

 

    那人正是梁妈妈。她给邱居新吓了一跳,抚了抚胸脯惊魂未定道:“哎哟喂!道长您怎么来了?今日我们点香阁停业呢。”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邱居新的神色,又赔着笑道:“道长实在来的不巧。我们居诚啊....刚刚给他的朋友赎身带走了呢。”

 

  邱居新皱了皱眉,看着她道:“什么朋友?”

 

   梁妈妈转了转眼珠,甩着帕子道:“看您问的,我这里只管收钱放人的,哪里就探得那般清楚了呢?”

 

   邱居新听罢,只将一锭银子甩进她怀里,冷冷道:“说。”

 

    梁妈妈咬了咬下唇,似是有些为难,又有些惧于邱居新一般,吞吞吐吐道:“这详细的我也不甚清楚...只知道那人像是来头不小,说是有什么要事,要我们居诚随他去中原洛镇上去,方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呢。”

 

   邱居新看着似也问不出什么来了,也不再同她废话,只转身出了点香阁便打马往洛镇去了。梁妈妈小心翼翼地赔着笑将他送出了楼去,却在他的身影逐渐去的远了时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来。

 

    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,语带不屑地自言自语道:“上赶着送死,谁能拦得住呢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  蔡居诚其实是不相信翟天志的。

 

   他虽然直来直去总也想不通这些人脑子里的弯绕,却也不代表他会傻到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骗过自己一次的人。只是他确实已无路可走了。

 

    翟天志告诉他已与万圣阁谈妥,决定再许他一次机会。还递给他一个香囊,据说是阁主的信物,让他时时佩在身上。他知晓这事并不会这么简单,却也懒得同翟天志因这点小事再争执,便顺了对方的意一路到了中原洛镇——据说此处是万圣阁的某个分舵。

 

   然而他们连夜奔波赶到了此处,翟天志却连一刻都等不得似的,下了马便抽出了刀来,神色也显然带着无比的讥讽。蔡居诚只觉得这事情果然如他所想,但竟还觉得有些可笑了。他如今还值得这人如此费尽心思么?

 

 

    他看着翟天志冷笑道:“你要想灭口,便痛快点。绕了这样大的圈子地将我带来这里,又何必呢?”

 

 

    翟天志听了他的话,不屑的哼了一声,语气轻蔑道:“蔡居诚,你真是想多了。”他顿了顿,又用刀尖挑着蔡居诚的下巴,居高临下的讥讽道:“一个落到点香阁的婊子,你以为你值得我们如此兴师动众么?”

 

    他将那两个字咬的极重,仿佛是故意刺激蔡居诚一般,凑近了他的脸接着道:“你将你那师弟在床上伺候的可还爽么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蔡居诚僵了僵,又抬眼狠狠瞪着眼前的人——他那眼神像要将翟天志生吃了一般,几乎泛出了血丝来。翟天志看了他一眼,倒像得了趣似的,嘴里的话也愈发下流:“你那师弟几乎每天都要去你那处一趟,想来你在点香阁也被教了不少功夫,连取悦男人都做的这样得心应手了。”

 

    蔡居诚的双手几乎迸出了青筋来,眼里的杀意让人看了便觉冰寒刺骨。他咬着牙道:“翟天志,你不得好死。”

 

    然而那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,使他这句诅咒显得一点力度都没有,还有些令人发笑了。翟天志也的确笑了出来。他哈哈大笑了几声,又看着蔡居诚颇为意味深长道:“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啊。”

 

   但他这话刚落地,便像被人攥住喉咙似的脸色发青,手上的刀也猛地跌落下去。蔡居诚还未反应过来,就忽的被一股大力向后拽去,猛地落入了那蕴着淡淡松柏香气的怀抱里。

 

   他抬起头,有些怔然地望着青年的脸,一时间竟连挣脱也忘了。

 

   翟天志猛地吐出一口血来,又抄起地上的刀,半撑着身子眸光狠厉地望着来人道:“邱道长,别来无恙啊。”

 

 

    邱居新望着他淡淡道:“我不曾记得见过阁下。”

 

    翟天志脸色变了变,咬牙道:“邱道长真是贵人多忘事,当日我与居诚在金顶闹得那一出,邱道长这便不记得了么?”他顿了顿,语气又忽的带了丝讥讽出来:“还是邱道长如今春风得意,美人在怀,便舍不得再想起当日的事了么?”

 

     邱居新听得那居诚二字微皱了皱眉,却很快又恢复成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道:“原来是阁下。”

 

     他说完这话,便再也懒得与眼前的人纠缠似的,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,转身便准备带着蔡居诚离开。但方使出内力催动轻功来,他就觉得觉得脚下一软,浑身使不上力似的只能堪堪立在原地。他神色微冷,又试着将内力在体内运行一圈,却发觉内力仿佛给什么阻断了似的,运转地愈加滞涩,甚至隐隐有停下的趋势。

 

    他这一番变化自然也落入了蔡居诚的眼。蔡居诚愣了愣,忽的变了脸色,咬牙朝着翟天志道:“你给他下了软筋散!?”

 

    翟天志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,抚掌大笑道:“哪里是我下的呢?你看好了,那软筋散,分明在你的身上。”

 

     蔡居诚愣了愣,忽的反应过来,猛地拽下腰间佩着的香囊,脸色忽青忽白。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翟天志,又忍不住看着邱居新显然有些苍白的脸色——这软筋散的毒发作起来实在说不上有多么好受。说来可笑,明明他已中过一次毒了,却又轻忽了翟天志的话,以致于落到如此的境地。

  

蔡居诚心里头一次生出些愧疚的感觉来。但这感觉实在也不过一刹那,邱居新多管闲事,他又有什么错。他想到此处,他便又觉得有些理直气壮了。

 

 

   邱居新却好像并不怪他似的,只抬眼看着翟天志,淡淡道:“你也中了毒。”

 

 

    翟天志伸出手抚了抚刀刃,毫不在意似的点头冷笑道:“这软筋散药性霸道,邱道长武功又高深的很——”他顿了顿,冷笑道:“就不免多放了些。” 

 

    邱居新望着他道:“你有何要求。”

 

     翟天志听了这话忽的笑了出来,道:“邱道长,你要带走他,也不是不行,”他话锋一转,语气又冷了几分:“只是蔡居诚答应了与万圣阁合作,此时放走了他,我该如何同那边交代呢?”

 

 他看着邱居新,眉毛一挑道:“不如邱道长便替了他,与我们合作如何?”

 

     邱居新连想也未想片刻,只冷声道:“做梦。”

 

    翟天志似是料到他不会答应一般,也并未生气,只扯出一个诡谲的笑来,将那刀自手中举起,遥遥对着他道:“那邱道长便同他一起,将命留在此处吧。”

 

    他话音刚落,旁边便忽的冒出许多埋伏着的黑衣人来。邱居新心中一凛——他方才前来时,竟然连这些人一丝气息也未觉察到,显然这些黑衣人都不是等闲之辈。

 

    翟天志看着他神色微变,又了然似的笑道:“如何?道长可要再考虑考虑么?”他拿眼瞥了一眼蔡居诚,啧啧道:“多好的小情儿啊,道长便舍得让他死在这荒郊野岭么?”

 

    他今日尽拿些下流话刺着蔡居诚,但此时后者却全无心情同他周旋了。蔡居诚望着眼前的人,咬了咬下唇道:“邱居新,你不要再做这副伪君子的样子了,”他说罢,又猛地推开邱居新,恶狠狠道:“你他妈的给我滚回你的武当去。”

 

    邱居新被他骂了却一点不恼,反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半晌又收回目光去,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来。他愣了愣,看着邱居新一饮而尽片刻又重新催动起内力来,方觉察那是什么东西。但还未待他细想,邱居新便伸手点了他的穴道,又凑近了轻声道:“师兄记着,这穴道两个时辰之后便会自行解了。你逃出去了便去严州找张简斋,他那里有软筋散的解药。”

 

    邱居新很少说这样多的话。他还未回过味来,便被邱居新放在一块巨石下面。对方站在他身前一丈远,缓缓拔出剑来,朝着翟天志淡淡道:“动手吧。”

 

    那人只静静立在原地,浑身却散出极大的威压来。然而翟天志看他恢复了内力也只是冷笑一声,便示意那些黑衣人群起而上。

 

    那软筋散原也只为了事情办得更稳妥,却绝不是救命的稻草。他凡事都留了十足的退路,这次更是集结了万圣阁最顶尖的杀手,邱居新便是没有中毒,也是绝难从此处逃脱的。

 

 

 

    蔡居诚从未见过这样的邱居新。

 

     他这才知道,原来这人素日里都是敛着锋芒的。如今他只站在那里,便让人觉得如同出鞘的利剑,又泛着噬人的寒光。他之前总觉得邱居新一举一动都在故意模仿着萧疏寒——这原也是他讨厌对方的理由之一。但他现在才发觉,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
 

 

    邱居新便是邱居新。

 

 

     他呆呆地看着那人的影子,眼里仿佛已再也映不进其他。那一招一式他皆是见过的,却又与平时有着极大的不同。在武当的时候他与邱居新也多有切磋,那时候对方总是游刃有余的,神色永远犹如雪里拈花一般从容。每每急躁的是他,露出破绽的也都是他,落败的也都是他。

 

     但他觉察邱居新如今招招皆是不要命的打法。他的身上几乎都露出了空门来,即便敌人的兵刃要划过他的喉咙,他手里的剑也未有一丝停滞。他身上的忘尘衫已染满了血——分不清是别人的,还是他自己的。他的剑刺入敌人的身体里时,眸里闪着厉色,神色又冰冷地仿佛地狱的修罗。

 

    蔡居诚忽的愣住了。

 

   他觉得这身影仿佛在何处见过无数次似的,熟悉地让他觉得心底发冷。

 

 

    这一场斗争持续了多久,蔡居诚已无心去记着了。


    待他能活动时,眼前已横七八竖地躺了一地的尸体。邱居新撑着剑立着,血从他的衣衫上不断滴下,混进早已被染成一片深红的地面上。翟天志奄奄一息地靠在一边,脸上却仍带着不甘的神气。他怔怔地望着邱居新岿然不动的背影,又忽的心头一跳。然而还未等他开口,邱居新便在他面前倒下了。

 

     他的身前便是耸立如刀的落日崖。此时已近黄昏,太阳的余晖打在他的身上,逆着光看去,使他的棱角都显得有些模糊了。

     

 

    他最后也没有回头。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----待续----



我错了,我跪下。因为不小心爆字数搞得太长了,加上还想好好修一下最后的结局所以只能拆开来发。。。明天一定发最后一章车.....大家相信我不是BE!!!!!!!!

评论(13)
热度(186)
©Lins | Powered by LOFTER

有缘再相见吧,这个号不再用啦
挂了太多,存档均在wb@一只青蛙子